陈继武：私募行业不是个体户

　　在鼎盛期离开公募基金的陈继武再度回到公众面前。

　　上一次离开公募基金，陈继武是将行业倒数第一的富国基金带到全行业第四之后，从富国基金的副总经理兼投资总监的位置上功成身退。

　　离开富国基金后，陈继武牵手雅戈尔集团的李如成，成立凯石投资，运作私募基金，顶峰期，凯石名下可调动资金达百亿之多。

　　而根据银河证券基金研究中心的统计，截至2011年末，资产管理净值规模在百亿以下的基金公司有23家。

　　而陈继武再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是传说中陈继武将凯石资本金亏损一半，直接导致李如成的雅戈尔集团和陈继武的上海凯石分手。

　　在面对财新记者时，陈继武表示，从2011年年底开始，凯石投资二级市场投资逐渐在收缩，收缩规模近20亿元，但目前凯石的规模，外界并不知晓。

　　处于风暴中心的陈继武仍然认为2000点以下的A股，孕育着机会。但几乎走遍各种资产管理机构的陈继武，更愿意总结的是自己对这个行业的看法。

　　财新记者：在公募基金做出那么好的成绩，为什么选择离开公募，进入私募这个行业？

　　陈继武：我还是喜欢透明公开一点、市场化程度高一点的行业，这是我一生选择的路。

　　看看公募基金，连肖峰最后都要辞职。先是基金经理辞职，后是投资总监辞职，最后基金公司总经理都辞职。基本上辞职光了。公募基金行业为什么会这样？

　　基金业没有什么神秘的，但是在中国被神秘化了。在国外，广义的基金业就是有一批人，有诚信、有能力、专业知识，他们合伙成立一个专业公司，把钱集合在一起，帮人理财。

　　在中国，这些主管投资的人不是公司的主人，但是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又系于这些人身上，当这些人的专业能力达到一定程度，积累了一些经验，就一定会走掉的。所以，过去是这样，现在是，未来，如果公募基金的这种模式不改变，永远是一个练兵的场所。

　　财新记者：和雅戈尔结缘，是因为什么？在凯石投资四年，外界对你的投资历程不大了解，能否介绍一下？

　　陈继武：雅戈尔、李如成，也可以说是一个神话。但是一个人做一次神来之笔的投资是容易的，资金量大了以后，要长期管理这样一笔资产的话，他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团队。他要我把他的钱管好，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没有谈收益率，本身我是他的一个财务顾问。

　　和雅戈尔的合作，我们有投资经历，他有资本，在投资管理过程中，互相帮助和支持。这就构成了合作的基础。我们在帮他打理好资金的同时，在外部寻找资产管理。

　　但是这个行业，不仅仅需要资本，更需要专业，专业是这一行的生命力。

　　在凯石的这四年，首先是做雅戈尔的定向增发。天天忙，我们跟踪了200多个项目，大量淘汰，然后在这里面挑了几十个项目。

　　说有些定增是浮亏的，但是很多项目很早我们就出去了，所以外界没法明确计算。凯石自己的资金从来没有参与过定向增发，因为雅戈尔的资金做了定向增发，凯石就不能做了。

　　但是在凯石和凯石益正的名下，发了一些基金，来做定向增发的项目。几家浮盈，其他微亏。因为A股2010年全球第三大跌幅，2011年全球第一大跌幅，现在是全球第二大跌幅。浮亏我觉得都很正常，你不能永远挣钱。

　　财新记者：我在凯石的网站上看到有海外业务这一块，这个业务板块主要是做什么？

　　陈继武：凯石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做海外的私有化。

　　现在中概股被浑水做的只有两三倍的市盈率。客观上来说，上千家在海外上市的公司，确实有相当比例的造假。如果没有这个客观的基础，海外能够相信浑水做空么？

　　私有化的业务我们大量在做，这类在谈的有二三十个项目。最近我们有些目标公司要宣布停牌，跟凯石合作，宣布私有化。

　　私有化的第二个步骤是回到A股来上。而完成这个国内上市的周期，时间可长可短，可能回来后6到12个月就变成一个中国上市公司。

　　我感觉国内的PE机会越来越多了。前几年经济过热的时候，PE投资很热，一谈价格都很高，现在很多的公司业绩下滑，在冬天的时候对公司看的更清楚，也能找到更多项目资源。只有在低谷的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好公司，在经济过热的时候，你很难看清楚，是经济过热给它带来的增长还是他自身的增长。在冬天业绩还在增长，那么一定是个业绩还不错的公司。结合未来的成长空间、行业的生态环境，各个方面去分析，就能找到好的公司。而且现在去谈，价格也便宜。在大家绝望的时候，我们要适当贪婪。

　　财新记者：目前公司处于新一轮的股权调整前夕，凯石为何做这样的调整？调整的方向和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陈继武：雅戈尔有资本，可以支撑凯石的发展。但凯石没有一个相应的股权激励机制，就很难吸引这个行业里面的精英加入，即使加入，也会走掉。凯石遭遇到的问题，跟公募基金是非常类似的。如果凯石不能解决掉这些问题，就还不如一个公募基金。

　　现在雅戈尔持股60%，另外凯石业绩提成15%。按照现在的规则，相当于凯石替雅戈尔赚了100亿元，96亿元属于雅戈尔，4亿元属于管理团队。这样大家都没有积极性，钱就不好理了。长期人家是不干的，人家就跑去公募干了。

　　因为没有股权，在现在的市况下，投资经理还不如给公募基金干，在那边打工轻松，那何必要离开公募基金公司呢？

　　目前，凯石计划增加团队的持股比例，降低雅戈尔的持股比例，不是光我的要求，雅戈尔也愿意这么做。对雅戈尔最有利的地方在于，这样可以保证团队给雅戈尔好好投资。

　　此外，雅戈尔资产在做一个大的变动，根据集团的发展战略，结合短期的市场变化，做出相应的调整。

　　财新记者：现在的市场状况下，公私募基金都面临很大的压力。你觉得这个行业要发展，需要有哪些改变？

　　陈继武：我们这个行业，表面上是比谁管了多少钱，实际的核心竞争力是看给投资者创造了多少价值。你靠什么给投资者创造价值，这种能力是不是可以持续？

　　即便是我哥哥把钱委托给我管，今年亏掉了，明年亏掉了，后年他一定会离开我。而一个陌生人，他把很少的钱委托给我，连续两三年帮他赚钱，他就会把越来越多的钱给我这个陌生人打理。

　　基金管理行业的核心竞争力，是一批资深人士组成的团队，各有所长，技能互补。这个团队中要能够建立一个好的机制，包括流程，从研究、投资、交易、管理的制度体系，奖惩激励制度，股权激励的制度最后上升到企业文化。海外成熟的资产管理公司，有生命力的、存续了上百年的这些资产管理公司，都建立了这套体系。

　　中国很多私募基金经理是从公募基金出来的，到私募的时候就从团队作战变成了个体户，他们可能某一个产品做得很好，某一个阶段业绩很好，但没有持续性。

　　一个人可以把一个产品做得很好，可以短期出名，但是这个人未必能够把资产管理公司做好。公司和产品是两回事。

　　如果是我一个人和雅戈尔合作，我是神仙也没法同时管研究、管投资、管交易、维护渠道、管外部的社会资源。我们这个行业是需要一个团队的。

　　这个团队需要一个机制，把真正的人才有效集合起来。现在的很多私募，是“个体户”的形态。一个人做老大，十几个人，七八条枪，这种模式肯定不行的。

　　中国无论公募私募，都要按照国外成熟的资产管理公司的组织形式去发展。否则这个行业是没有前途的，就算是私募行业也不会灵光。

　　我们现在与雅戈尔在做的，就是解决合作机制的问题。

　　财新记者：我个人的理解，私募和公募都是一种资产管理机构，募集的方式和渠道也有重合的地方，但是对于私募的监管，大大少于对公募的监管。你认为，如果要完善私募，要在什么方面加强监管？

　　陈继武：私募也必须加强监管。过去座谈的时候，我跟证监会说，过去回避对这个行业的监管是不对的，因为这个行业有现实的社会需求。有一批人越来越感觉资本市场难做了，专业化要求越来越高，客观上需要代客理财。但是公募又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券商机制上也有问题。私募行业肯定是高度市场化的，这个行业已经遍地开花，你想不管也不行。

　　不过管理层应该有效的监管，而不是管理，不能事事包办。这个行业要抓的就是看有没有骗人的，有没有违法的，有没有违法公募的。

　　香港管理得很好，ABC牌照分级，按照人员、规模、管理能力分牌照。规模则是老百姓选择的问题，如果违法违规，证监会去查办。

　　财新记者：新《基金法》草案将非公开募集基金纳入新法管辖范围，这将给以往依靠信托等中介生存的私募基金带来什么变化？

　　陈继武：过去的私募基金最大的阻力是证券账户都开不了，所以大家通过信托公司搞阳光私募，另外就是采用合伙企业这种形式。如果合伙企业做一级市场，税收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做二级市场，问题就出现了。共同基金一对多产品和证券公司的集合理财计划，都是免税的。如果用合伙制和公司制来做，就要交税。这就制约了私募基金的发展。

　　现在，信托公司开户已经放开。随着新《基金法》的颁布实施，我觉得私募基金开户应该不成问题。国家把阳光私募纳入监管，未来私募基金行业面对的政策性障碍在逐渐减少。

　　比如公、私募基金以后发行一对多产品，大家比的就是业绩，投资者就看业绩选择基金经理，而不用再考虑公、私募基金法律结构和税收地位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