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乌鲁木齐1月9日电(记者张晓龙、张啸诚)柴油机轰隆隆嘶吼着,渔网拖着大团大团水草,冒着“热气”,从一眼方形的冰窟窿下钻出来。又过了足足两个小时,渔民拣出两三垛水草后,网窝里才出现白色的鱼腹。终于出鱼了,守在冰面的渔民已连续工作了7个小时。
这里是新疆最北部阿勒泰地区福海县境内的吉力湖,当地人叫吉力湖为小海子。附近,还有一片面积更大的湖泊,当地人称大海子。
稍早前,就在等鱼的档口,年过五旬的渔民刘艳文,脱掉结满冰碴的胶手套,背倚着木爬犁,从布包里翻出几根冻硬的麻花,就着保温壶里的奶茶吃起来。他是这支20多人的捕鱼队里的走钩工,和扭矛工一起,负责用穿杆牵引着水线,把上千米长的渔网在冰下一点点展开。
“1958年起,小海子就开始冬捕了。”刘艳文说,1月正是冬捕最繁忙的时候。
60多年前,福海县组建第一支冬季捕捞生产队,从东北来的工人带来先进的捕鱼技术。刘艳文的父亲是当地第一代渔民,刘艳文16岁时子承父业。上世纪90年代,刘艳文从国营渔场下岗,但每到冬捕季,他仍凭着穿杆走钩的高超技艺,在私营捕捞队谋得一份工作。
柴油机驱动的动力绞盘将渔网拖出冰面时,日头已经很高,但气温却在零下17摄氏度。低温下连续劳动,渔民急需补充能量。刘艳文的同伴不愿吃冷食,把装在塑料袋里的冻肉,放进柴油机滚烫的水箱内加热。
“早上刚出家门有些冷,现在好多了。”刘艳文扒开棉大衣衣襟,露出汗湿的内衣领口,“干活的人不会冷。”
出鱼前8个小时,时针刚刚指向北京时间早晨8点,距当地日出还有两个小时,刘艳文已坐进捕捞队老板的皮卡车驶上冰湖。越接近冰面,气温越低,汽车仪表盘显示,冰面气温已低至零下30摄氏度。
冰面不时起风,刘艳文和同伴纷纷把皮帽的两个“大耳朵”系在一起,向1公里外的下网点驶去。
出鱼前5个小时,天色由漆黑转为墨蓝。没有悠扬的渔歌,也没人发号施令,分为五六个工种的渔民各司其职,在冰面一刻不停地忙碌起来。
有的人负责用冰镩在37厘米厚的冰层上凿眼;有的则像纤夫一样,拖着装载渔网的木爬犁;有的驾驶着四轮拖拉机,车后立着一柄直径足有20厘米的铁钻头,每隔一段距离,司机就启动身后的钻头。在覆满积雪的冰面,冰钻飞速旋转,瞬间钻入冰下。
在3平方公里的捕捞区域外围,冰镩和冰钻一起,打下上百个冰眼。刘艳文和同伴操着走钩杆,在每个冰眼里把穿杆后面的水线勾出冰面,一直到穿杆从出网眼穿出……等到渔民借助绞盘,开始牵引沉重的钢丝绳和渔网时,距离最终出鱼就不远了。
出鱼时已是下午3点,动力绞盘拖出的渔网,像铺开的铁轨,兜着刚出水的鱼,一直延伸到六七十米开外。
渔民们站在渔网一侧,把网窝里藏着的鱼抖搂出来,有白斑狗鱼、花鲢、东方欧鳊……人们俯身快速拾拣,把鱼装车,运送到附近一处活鱼点进一步分拣。
刘艳文凭经验估算,今天捕了七八百公斤鱼,“正常水平,比‘一吨七’好多了。”“一吨七”是渔民调侃的说法,谐音是打出的鱼只够“一顿吃”。
吉力湖冬捕一般从每年12月开始,最迟能持续到来年3月。
“刮大风或下雪天会休息,除此之外,天天都要拉网。”刘艳文说。
不曾停歇的冬捕已成为福海县特色,还由此诞生一大节日——冬捕节。县政府统计,去年1月下旬举办的冬捕节,吸引近5万人次游客前来观光。
2019年,这座人口仅6万多人的小县城水产交易总量约有9800吨,产值2.55亿元。福海县渔政部门工作人员马海元说,旅游业、餐饮业、住宿业都因渔业繁荣而加速发展。
刘艳文一直很珍惜这份工作,冬捕期间,他每个月大概能赚4500元。“在我们这个年龄,能拿到现在这份收入,不容易。”
“凭着打鱼养大了女儿、儿子,现在家里日子比从前宽裕多了,我挺满意。”刘艳文说,现在多干一点,是希望能帮孩子分担一些压力,也是为了以后不给他们添更多麻烦。
3年后,刘艳文就到了可领取养老金的年纪。他说:“也许还会来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