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奥运即将开幕,继两年前的巴西世界杯后,全世界把目光再次投向巴西。这个幅员辽阔的南美洲国家,每次以主角身份登上世界各国媒体头条,似乎都与体育有关。巴西在体育界的声望主要来自足球。
足球在巴西人心中为何有如此特殊的地位,足球又为巴西社会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呢?
1894年,一位名叫查尔斯·米勒的苏格兰裔巴西青年完成了英国学业,准备回圣保罗。米勒在学校里接触到刚开始流行的足球,并迅速喜欢上了它。临行前,他把两个足球装进行囊,希望把这项校园运动带给其他旅居巴西的英国人。当时,在巴西的英国社群中,最流行的运动还是板球。没错,就是起源于中世纪的英国、被奉为“绅士游戏”,如今只在印度等英联邦国家流行的小众运动。也许连查尔斯·米勒自己也没有想到,跨洋过海的两个皮球不仅引发了巴西人民的狂热爱好,甚至深刻地影响了巴西文化和巴西人的国家认同。
足球依赖
作为唯一进入过历届世界杯决赛圈并五次捧杯的国家,巴西一直是公认的足球强国。从加林查到贝利,从罗马里奥到罗纳尔多,巴西为世界带来了一代又一代的足球偶像。即便是今天这支星光暗淡到中超外援出任首发的巴西国家队,也绝不会被任何球队当作弱旅忽视和怠慢。
对巴西人的生活而言,足球有多重要?当一场巴西队的关键比赛开始时,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在做什么,每一个巴西人都会放下手中的事,全身心地投入比赛中,仿佛整个国家的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巴西人从足球中得到的情感,早已超出了具体的喜怒哀乐,上升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如果一定要给它下一个定义,或许可以是“依赖”。
1950年巴西队在马拉卡纳球场遭到乌拉圭人的迎头痛击后,整个巴西社会都陷入失望与迷茫的洪流中。巴西作家内尔森·罗德里格斯在评价“马拉卡纳失败”时,提出了著名的“混种狗情结”。巴西人给在街头巷尾翻开垃圾桶盖子觅食的混种狗起了一个幽默而又形象的名字:开瓶器。内尔森认为,巴西人就像这些在垃圾中疯狂翻找养分的“开瓶器”一样,充满了自卑和无奈。而混种狗们用来充饥的食物,正是足球。
正因为巴西人在足球上寄托了太多超越体育本身的期待,马拉卡纳球场的失败经历才会成为整个巴西社会挥之不去的梦魇。直到1958年,球王贝利带领巴西从遥远的北欧夺回世界杯冠军,把足球这块遮羞布还给巴西人,巴西才变回了那个充满乐观主义的未来之国。
社会融合的催化剂
在足球运动初兴的20世纪30年代,它只属于巴西精英阶层,其实就是白人阶层。但足球很快在巴西成为了全民运动。巴西社会学家吉尔伯托·弗莱雷在《巴西足球运动中的黑人》一书的序言中写道:“在巴西,足球与其他任何一种运动都不同,因为它完完全全按照巴西人自己的方式发展,成为了巴西社会和巴西文化中种种非理性因素的结晶。”弗莱雷认为,从1947年开始,足球就在巴西现代史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改变了许多不同种族的巴西人心中既有的观念。
尽管足球有着最高的商业价值和商业化程度,但它从来都不是一项昂贵的运动。带上一个皮球,找一块空地,用几个砖块摆成球门就可以展开一场激烈的街头足球比赛。要知道,在巴西这样一个人口构成复杂的移民国家,找到这样一个沟通起所有种族和阶层的共同爱好,是多么不容易。仅仅在巴西白人中,就有来自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和德国等不同欧洲国家的移民。更不用说巴西还有大量来自非洲、西亚、日本等属于其他文化圈的移民以及当地土著印第安人的后代。足球在这样的社会融合的过程中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1938年法国世界杯上,巴西队以出色的表现首次引来全世界的瞩目。尽管他们在半决赛不敌最后的冠军意大利队,但以金靴莱昂尼达斯为代表的巴西球员过人的天赋与技术,已经令所有球迷惊叹不已。在世界杯上崭露头角的经历使越来越多的巴西人爱上了这项运动,更多的参与者促进了足球的职业化发展,职业联赛和越来越多的职业球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巴西。许多像莱昂尼达斯这样曾经属于下等阶层的巴西黑人,凭借出色的球技从社会边缘走向主流。
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每当巴西遇到社会动荡,走上街头抗议的民众很多都会穿着巴西国家队的球衣。意见相左的各方政治立场和诉求可能完全不同,但他们都用国家队的球衣来代表自己对巴西的热爱。
足球就这样超出了竞技体育的范围,成为巴西人的一种共同情感、共同依赖。
这一次巴西会成功吗
如果失去足球,巴西将会怎样?巴西人在足球世界中经历悲悲喜喜后,仍然是现实中的那个期待着兑现所有潜力的未来之国。巴西人一向希望乘着体育盛会之风走上整个国家的崛起之路。1950年梦碎后,巴西人踌躇了半个世纪,终于在卢拉时代的经济繁荣中等来了一次新的机会,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世界证明自己,连续拿下了世界杯和奥运会的主办权。这一次,巴西会成功吗?
2014年巴西世界杯举办时,巴西早已陷入了经济衰退,面对外界的重重质疑,东道主虽然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履行了主办方的职责,却没能把这次盛会转化为巴西发展的强心针。令巴西人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巴西队竟然在马拉卡纳球场重复了1950年的悲剧。如果说当年1比2败给乌拉圭让巴西人感到失望和不甘,那么2014年惨遭德国队7比1屠杀,简直是让人震惊和屈辱。
透过奥运会前巴西政坛不断上演的闹剧和越来越糟糕的经济数据,不难想象,要办好奥运会,巴西人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奥运会也有足球项目,尽管含金量与世界杯不可相提并论,但在从未获得过奥运会足球金牌的巴西人眼中,它的价值显然是本届奥运会各项比赛中最高的。里约奥运会能像1958年世界杯那样团结和振奋整个巴西社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