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王红茹｜北京报道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22期)
中国人民银行2018年5月11日发布的《2018年第一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指出，人民币国际化取得新进展，支付货币功能不断增强，储备货币功能逐渐显现，已经有超过60个境外央行或货币当局将人民币纳入官方外汇储备。
而据外媒报道，中国一家石化企业已经签署了首笔以人民币原油期货计价的原油进口协议。
种种迹象显示，随着中国金融业对外开放向更高水平迈进，人民币国际化正加速前行，步入快车道。
“一带一路”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近日，德国央行高管公开表示，德国已经决定，正式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货币。这一消息引发世界多国关注。
早在2014年，德国就与我国达成以人民币跨境结算协议，但此后从未正式公开要把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货币。此次高调公开表示，业内认为是看到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大趋势。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副教授商有光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分析，人民币国际化已经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德国的表态甚至会带动欧洲的一些国家，进而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据我了解，不仅德国，目前已经有新加坡、俄罗斯、澳大利亚等60多个国家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全球有超过25万家的企业和340家银行开展了跨境人民币业务，195个国家支持与我国开展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
《2018年第一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显示，截至今年1月末，人民币位列全球第五大支付货币，市场占有率达1.66%。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公布的最新数据也显示，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连续两个季度上升。截至去年第四季度，人民币外汇储备规模达1228亿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上升到了1.23%。
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地位上升，离不开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
2015年11月30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执董会决定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SDR货币篮子相应扩大至美元、欧元、人民币、日元、英镑5种货币，人民币在SDR货币篮子中的权重为10.92%，美元、欧元、日元和英镑的权重分别为41.73%、30.93%、8.33%和8.09%。
这是人民币的历史性时刻。
人民币国际化的另一个历史性关键节点是“一带一路”。
公开资料显示，自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来，中国在“一带一路”国家投资金额高达500亿美元。除了基础设施建设，还在20个国家建立56个经贸合作区，为东道国创造11亿美元的税收，还有18万个就业岗位。
商有光对“一带一路”倡议为人民币国际化所带来的影响评价甚高，他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一带一路’与人民币国际化关系非常密切，不仅将亚、欧、非大陆联通起来，更将中国广阔的内陆腹地推向开放的新前沿。有很多‘一带一路’国家，从一开始就坚定地支持并愿意多储备人民币，除了基于对中国经济稳定增长的预期，还和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地位上升有关。”
人民币石油期货成功突围
不管国际社会是否承认，如今的人民币已经具备国际主要流通货币的条件。
3月26日，中国原油期货在上海国际能源中心挂牌交易。中国推出了自己的人民币石油期货，意味着石油人民币时代即将来临。
商有光介绍，国际上创立原油期货成功的案例并不多，主要是纽约和伦敦两个国际金融中心。日本曾经尝试创立原油期货交易，希望用日元作为结算货币，最后以失败告终。而中国凭借不断增长的经济实力，现在用人民币结算石油正当其时。
而前述提及的中国石化公司签署以人民币计价的可持续石油进口协议，也具有划时代意义。
“人民币从2010年开始实施国际化，中国用了8年时间才让人民币正式进入石油结算领域，非常不容易。”在商有光看来，二战后美元一直是世界上主要的储备货币和结算货币，石油贸易结算领域一直被美元牢牢霸占，这次人民币结算石油对“石油美元”提出了非常大的挑战，同时也加快了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有了第一笔以人民币计价的石油进口协议，接下来就会有第二笔、第三笔，一旦开了头，就会像开了闸的水库，未来就有了无限的合作空间。
早在2016年1月，伊朗央行就宣布在与外国进行交易时停止使用美元结算，使用包括人民币、欧元、卢布等货币签订外贸合同。
相比之下，欧元、日元等其他国家的货币，都比人民币国际化程度更早，但是都没有正式进入石油贸易结算领域。根据IMF和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公布的数据，截至2017年12月，人民币不论是世界流通量，还是央行储备货币比例，均远不及美元(分别为39.85%、63.5%)和欧元(分别为35.66%、20%)，甚至少于日元(分别为2.96%、4.5%)。人民币是如何成为原油期货结算货币的？
商有光一语道破：“石油是我国重大的基础能源，当前我国对石油的需求量很大，去年我国的石油进口量达4.2亿吨，已经是全球第一大原油进口国和第二大原油消费国，形成了价值达6.5万亿元的巨大产业链和消费体系。”
海关总署近日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4月原油进口量为3946.1万吨，同比增长14.7%，刷新了10年来同期的历史纪录。去年，中国的进口原油量(年均840万桶/日)已经超越了美国(790万桶/日)。
当初，美国正是凭借石油进口大国的地位，和沙特达成石油美元协议。业内人士认为，达成石油人民币协议，凭借的不仅仅是机遇，更是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的展现。
人民币国际化应该靠本币驱动
能源、货币的信用与债务并列为世界经济的三大命脉。目前，几乎没有哪种商品可以与石油相提并论。作为全球交易量最大的商品，石油每年的贸易额高达14万亿美元。
事实上，3月26日上市交易的上海原油期货，也在推动国际油市的话语权进一步向“石油人民币”靠拢。美国知名投行高盛在交给客户的一份报告中称，上海原油期货的成功将“间接推动中国货币的使用”。
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的公告显示，目前上海原油期货合约的可交割油种，包括阿联酋迪拜原油、上扎库姆原油、阿曼原油、卡塔尔海洋油、也门马西拉原油、伊拉克巴士拉轻油以及中国胜利的原油。这些原油都以人民币进行交易。数据显示，上海近月原油期货在全球油市中的占比已经达到了12%。
与此同时，与中国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与日俱增，在贸易项下进一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3月，中国与日本商定在经济指数脆弱时启动货币互换协议程序。5月，巴基斯坦抛弃美元直接与人民币对接互换。中国人民银行最新的统计数据显示， 人民币达成的国际互换协议已达36种货币。
这是不是意味着人民币已经实现了国际化？
“说人民币国际化还为时过早。一个货币要成为国际货币，首先是要在全球范围内成为大多数商品的结算货币，其次要成为大多数国家的储备货币。只有这两个方面都具备了，才能说明人民币真正的或者是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国际化。”商有光说。
在今年初举行的全国两会上，中国人民银行时任行长周小川在回答人民币国际化的相关问题时表示，“人民币国际化，主要的政策该出台的都出台了，主要的步骤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交易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市场参与者在多大程度上愿意使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和投资，应该自愿考虑。另外，中国是稳步地、渐进地推进资本项目的可兑换，现在还存在一些限制，这些限制也会逐步有序放开。”
还有一件事对人民币进一步国际化非常有利，央行已经明确人民币下一步跨境使用的宗旨：本币优先。
5月7日，央行召开的2018年跨境人民币业务工作会议部署了4个重点，一是明确了“本币优先”；二是稳步推进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三是夯实汇率市场化改革的市场基础；四是完善宏观审慎管理框架。同时指出，要扩大央行间的货币合作内涵，提升人民币作为SDR组成货币的国际形象，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再上新台阶。
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副局长周诚君表示，下一步人民币国际化应该靠本币驱动，创建一个以离岸市场为主的人民币金融市场。“这是因为以外币驱动的对外开放将提升外部资本的流动性，进而造成大量外币资金的进出，对本币造成一定冲击，影响我国货币政策的独立性。而以本币驱动的对外开放，不仅不会对人民币造成一定的冲击，更会改变人民币市场的结构，增强货币市场的独立性，对国内市场储汇的影响较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