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层套嵌 托管失效 风控失灵 多家机构“踩雷” 拷问底层资产真实性
近日，“多家FOF和资方多层嵌套投向造假私募”事件持续发酵。全部真相尚待水落石出，不过可以确定底层资产出现问题，其间的重重疑云令投资者发出灵魂拷问：一方面，FOF机构、信托在审慎投资和风控方面是否严重失职？另一方面，为何底层私募净值能够长期造假而没被托管和各方发现……
为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业内人士表示，私募基金管理人、托管方都应完善自身职责，加强风险管理，规范运作，确保底层资产真实基础上基金的合规运作和投资者的利益。
涉事方陆续回应
传言称，华软新动力等私募FOF和云南信托等信托机构，募集资金数十亿元，投向私募基金优先份额。其中，华软新动力旗下产品合计约20亿元投向汇盛资产的产品，汇盛资产先前声称自己是做量化对冲策略，实则直接将资金投向瑜瑶投资产品，瑜瑶投资再次下投，经过多重嵌套后，最终穿透到一只没有托管人的磐京股权投资基金。
随着磐京投资的实控人毛崴被带走调查，层层嵌套的资金链条断开，成为事件曝光的导火索。据悉，某河南国企在自查中发现问题，向该机构申请赎回，但由于下层瑜瑶投资产品资金不知去向，未能组织资金兑付。在此过程中发现，华软新动力所投下层产品的投前估值表和投后业绩均出现异常。而上述汇盛资产旗下量化对冲产品与杭州瑜瑶投资旗下基金净值走势高度相似，问题早已显露端倪。
对此，华软新动力回应中国证券报记者称：“截至目前，公司管理的最终实际投资至汇盛私募的部分私募基金产品，因汇盛私募发生违约行为导致兑付困难。为维护投资人的合法权益，针对汇盛私募的重大违约行为，公司将持续向相关基金产品的投资人进行信息披露，并针对汇盛私募以及相关环节采取法律手段，尽最大努力实现投资人的合法权益。”
传言涉及的云南信托相关工作人员对记者回应称，“该传闻一出，公司已进行了全面排查。经核实，与该事件相关产品的投资操作均遵循投资者的意愿，后续，公司将按照相关合同文件的约定和投资者意愿采取相应措施，维护投资者合法权益。”
该工作人员还向记者透露，本次“踩雷”的信托产品系通道业务，目前公司正在积极处理。
作为事件中的关键角色，托管方更是遭到普遍质疑。为何底层私募净值能够长期造假而没被发现？又为何能将资金打进无托管的底层产品账户？近日，记者就该事件采访华泰证券。华泰证券资产托管部表示，公司为私募管理人杭州瑜瑶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相关产品提供托管服务，严格按照监管规定以及托管合同约定履行义务，托管产品投资范围符合基金合同约定。
瑜瑶战鼓五号投资基金托管方华福证券回应记者称，公司密切关注并跟踪事件进展，涉及汇盛私募旗下个别产品托管，经过认真排查，公司在履行托管职责的过程中，依法合规且按合同约定履行有关权利义务。
多重疑云待解
在这一事件中，违规多重嵌套、FOF管理人投研薄弱风控失灵等问题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今年4月28日，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发布了中基协字〔2023〕171号文，就《私募证券投资基金运作指引（征求意见稿）》明确提出私募产品最多一层嵌套（募集层交易层模式豁免），不过，该文件并未落地。目前实操层面，究竟能否多层嵌套？业内人士表示，国内对私募行业的监管是不允许3层嵌套的，上述信托、私募直接投入“汇盛资产”是合规的，但“汇盛资产”又去投了“杭州瑜瑶”，就三层结构了，这可能是违规的。
睿扬律师事务所证券与资本市场业务部律师成文浩表示，根据《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下称“资管新规”）等相关规定，资产管理产品可以再投资一层资产管理产品，但所投资的资产管理产品不得再投资公募证券投资基金以外的资产管理产品。若传言所涉产品均为资产管理产品且非相关规定中的豁免情形，则属于多层嵌套。但最终应根据涉事产品及交易情况具体判断。
成文浩认为，从监管的角度，多层嵌套增加了监管难度，不符合监管要求；从投资者保护的角度，多层嵌套不利于信息披露及权益保护；此外，在目前国家强调防控金融风险的背景下，多层嵌套或存在合同无效的风险。
不过，也有FOF基金经理表示，对于私募FOF投资，很难避免多层嵌套问题，多层嵌套的确存在风险，但不应该把嵌套层数作为唯一的考量标准。例如，从投资角度，若严格限制三层嵌套，FOF就不存在募集层，只有投资层，对于不同渠道不同客户成立的不同产品，在投资层面就无法保障业绩一致性，操作难度加大。
另外，涉事百亿FOF私募的投研和风控体系更是遭到市场诟病。“作为投资人，究竟是自己出估值表还是对方给了他虚假估值表？为何会重仓一家曾受过处罚且名不见经传的量化私募？底层产品净值造假为何一直没被发现？”一位业内人士发出灵魂拷问。
“圈子里是有一定透明度的，投资人之间信息共享，哪家量化做什么样的策略，互相打听就能够知道。业内FOF投资人极少买汇盛这家量化产品，按常理来说，它很难进入百亿FOF的基金池，更遑论被重仓。”另一位FOF基金经理说。
在他看来，即使是底层基金造假，作为FOF投资人，也应该做好风控。“正常风控体系下，我们对于存在瑕疵的小私募需要尽可能排查一切风险和不稳定因素。汇盛资产净值走势较为离奇，与瑜瑶投资走势高度相似，且这两家均曾遭受过监管处罚。这类情形在风控层面就会遭到否决。”他表示。
在业内人士看来，FOF投资人应该遵循内部投研制度，并在投后持续跟踪估值表等基础数据。此外，应做好投资比例控制管理和风险预算管理，对于这种明显存在尾部风险的实际配资项目，不应当成保本保息的现金类项目来看待。
托管方遭遇灵魂拷问
托管方的责任同样不容忽视。托管人制度是私募基金投资者保护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私募基金运作过程中，托管人肩负着重要监督责任。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托管人的法定义务可以归纳为两项内容：一是对基金财产的安全保管义务，二是对管理人基金运作的监督义务，其中就包括为管理人发送投资划款指令、获取基金持仓情况等。
据业内人士介绍，对于私募基金托管，早些年未作强制要求，而是“应当托管，不托管的要有资产保护及纠纷解决预案”。后续因为2018年阜兴事件，实操层面强制要求契约型私募产品必须托管，后续也有发文做明确规定。但是由于“新老划断”，所以目前业内事实上还有一批正在运作的无托管的证券类私募产品。
在这一事件中，一方面，最底层产品是无托管产品，存在较大的风险隐患。另一方面，作为产品托管方的券商未能及时发现产品净值涉嫌造假。对此，有投资人发出灵魂拷问：托管方是否应及时复核、披露基金真实运作情况和净值变化信息？
业内人士表示，由于私募基金通常没有像公募基金那样的严格监管和审计制度，缺乏独立的第三方机构对基金的运作和估值进行监督和审核，这使得基金管理人和托管方在估值过程中都可能存在自由裁量权，容易出现问题。此外，由于私募基金的估值方法和数据来源往往不透明，管理人或托管方都有可能在估值过程中提供不准确的数据，导致净值可能出现造假。
更重要的是，据传闻称，第三层产品（瑜瑶投资）的托管方直接将钱汇入最后一层的公司账户，而非有托管的产品账户。据中国基金业协会官网显示，传言中涉及的第三层私募瑜瑶投资目前有9只产品正在运作，其中6只为华泰证券托管，华福证券等三家券商各托管1只。对此，记者求证瑜瑶投资产品托管方华泰证券、华福证券，对方均回应表示，在履行托管职责的过程中，按照合同约定履行有关义务。
在实操中，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形？北京一位律师对记者表示，网传信息有待核实，直接汇入公司账户的可能性不大，在上层产品有托管的前提下，应该是投资到下层产品的募集监督账户。只是在下层产品无托管的情况下，下层管理人若有心挪用投资款，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不过，也有业内人士推测，一方面，可能是基金结构复杂或沟通不畅，涉及多层投资产品和合作方，若沟通和协调不够充分，可能会导致资金流动的混乱。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托管方缺乏规范的操作流程和风控机制，导致资金划拨的决策和执行不够透明规范，从而出现未经过正常的审批和风控程序就将钱汇入底层产品公司账户的情形。
上述律师表示，若传言属实，FOF管理人可能涉及在挑选子基金方面未尽到勤勉尽责义务；底层管理人如挪用基金款项，可能涉嫌刑事犯罪。
为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业内人士表示，应通过完善托管职责、加强信息披露、规范内部管理和加强风险管理和监督等措施来降低私募基金暴雷事件的风险。同时，私募基金管理人也应该加强自身管理和规范运作，确保基金的合规运作和投资者的利益。
